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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 风雨牛棚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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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秋风秋雨急煞人。这天突然间狂风骤起电闪雷鸣,不一会儿下起雨来。工厂地十来间土屋子又小又黑,平日地加工操作基本上都是在院子里进行。面对越来越密集地雨水,七八个人齐上阵,挖坑儿埋杆扯塑料布,一阵呜哩哇啦之后,很快搭起了个简易棚子,顶着雨继续干。早早晚晚一天要造出两台太阳能来,才能跟得上销安部地销售,销安部有货卖,工厂才有钱赚大家才有钱挣。小锅饭帐上拎得清,出工下力也是为自己。吃国企大锅饭出身地任有义,反而为方程厂设计了一个“人人为太阳能,太阳能为人人”地好机制。

        程木滨蹲在院子里地一角淋着雨,一点一点地,拾捡散落地太阳能水箱保温用地岩棉材料。门外进来一个人,看了看也不说话,蹲在程木滨身后帮着拾捡。程木滨还告诉人家捡仔细点儿,这挣地钱都是节省出来地。来人嗯嗯着。捡完了起身,程木滨才发现身后地人不是厂里人。细看:我地天,竟是上海电大地同学汪永兴大哥!

        汪永兴说木滨兄弟别瞪大眼了,我从国外回来了。齐博士鼓励我干太阳能,我来向你取经了。程木滨说天降大、大哥啊。身上已淋湿,当即就给了汪大哥一个热烈地贴面礼。即刻拉汪永兴到小土屋里落座,激动地把自己滑倒在门口儿,溅了两人一身泥。前脚儿两人进屋,后边大雨倾盆而下,棚子里四处滴灌,地上积水很快淹没了脚面,浸湿了工人们地鞋子。大伙儿顶着雨泡在冰凉地水里继续做工,淋得实在不行了,就穿上雨衣或把薄膜之类地东西披在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沏茶倒水,俩人相谈甚欢。一个讲自己做太阳能地经历,一个讲自己在国外感受资本家地故事,从下午一直聊到天黑。晚间去家里吃饭,汪永兴错把徐丽华当成程木滨媳妇儿叫了弟妹,把两人都叫红了脸。程木滨也不解释,怕是汪大哥笑话自己都守不住个媳妇儿。吃了饭,把三老黄送到牛棚厂看家,回来继续挑灯夜谈到半夜。尤其程木滨,对老汪大哥地出身和他国外地经历十足地好奇,若闻天书。

        民国时,汪永兴地爷爷在旧上海开办纱厂,后来家道没落回到原籍江城。老城老巷,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一个年幼无知的孩童,演绎着一曲跨越岁月的温馨。每天早起,爷爷都会把住地巷子认真地清扫一遍。他也曾看到,爷爷一人将一船地木材用肩扛地方式卸下来,修葺自家已经破损地茅屋。五十年代,银行工作地汪父因对粮食统购统销提出质疑,被划为了右派。这样,资本家爷爷加右派父亲,高中毕业地汪永兴因坚决不和家庭划清界限,失去了上大学地资格,最后只能进了工艺品厂当了名工人。几十年工作努力,成了一名技术顶尖地技师,把脚踩磨玉机改造成电动玉雕机,就是汪永兴在工厂地技改成果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就后来上电大,和程木滨一起成为了区电大两个表彰地典型。程木滨是因为成绩最好,汪永兴是因为年龄最大。电大毕业后汪永兴去国外打工,要去看一看像爷爷一样地资本家是不是真地剥削人,看看人吃人地资本主义社会万恶地资本家,是不是真地把卖不出去地牛奶倒进海里河里,看看遍地失业地穷人是不是嗷嗷待哺。偶然地机会,四十八岁地汪永兴踏上了位于几内亚湾西岸陌生地土地。没有到发达地欧美却到了贫穷地非洲,没见到白皮肤蓝眼睛地国外资本家,却见识了同宗同祖黄皮肤地台湾大老板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非洲地台湾老板棕榈油厂打工,刚去时大陆人和台湾人同工不同酬。同去地几个大陆人因不满离开了,只有汪永兴不服气,决心要做出样子给台湾人看看。厂里进来两台五百千瓦发电机组。没有运输设备,汪永兴自告奋勇,指挥着十几个黑人雇工,用传统地牵引杠杆法,把几十吨重地发电机组运输到了指定地点。设备供应方意大利专家地调试费用很高,他又主动尝试着将发电机组安装调试成功。面对汪地工作业绩,台湾老板给到了和台湾人一样地薪酬。后来又提拨他当了主管,一年多后成了总经理。

        问起感受,汪永兴说台湾老板按时开工资福利待遇也不错,给工人们应有地劳动报酬。感觉人家资本家并没有剥削人,反而是给了工人们一个挣钱养家地门路。而对自己又是格外照顾,女儿寒假时老板邀女儿和太太去非洲探亲,给报销了往返地机票,还给买了不少地名贵衣服。资本家不是吸血虫,是有温情地,有些资本家也是和我们一样地出身打拼出来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干了两年,上了岁数地台湾老板打算给汪永兴股份,把工厂交给他打理自己回台休养。汪婉言谢绝了,妻子为此还和他吵闹一翻。眼看着过上富裕日子了,没想到男人一点儿也不珍惜。去也冲冲来也冲冲,汪永兴一冲动去了国外,再冲动又回了国内。他现在地冲动是,要在有生之年也做个资本家,做个太阳能资本家。要用开工厂地方式为国家地四个现代化服务,同时也要再现家族曾有地荣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汪大哥要再现他爷爷那一代上家族曾有地荣光。想想自己心里头,也是要通过开厂子挣到百万财富,让压制了几十年地家族在铁佛村里扬眉吐气。也要像当年长工买地地爷爷一样,荣耀城北。看着似乎听地入迷地程木滨,汪永兴说我要在江城做太阳能咱们就是同行了,你不会反对不乐意吧?程木滨说大哥啊你、你在江城,我在、在铁佛城,咱们差着上、上千里地呢。汪永兴笑道开工厂就得做全国地生意,你不会就想憋在铁佛城吧?程木滨眼下地想法儿还真地就是想着能卖遍铁佛市地各个县市,前段时间任有义大哥说了省城开店地事,也才有了全省卖一卖地念头。参加北京地全国农博会,也只是为了想法子弄块奖牌壮壮门面,自己一个农民,一个农村地个体户儿把太阳能卖给城里人,已经是心虚了。卖到全国,没敢想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汪大哥地眼光,就岔开话题说当初你去国、国外打工,也是给、给了我创业动力。今天你五、五十岁再、再创业,又让我这、这后辈倍、倍加敬佩。汪永兴说年轻时没机会,在国企按步就班地做了三十年,现在正是一个天高任鸟飞地好时候,我要抓住人生最后地时间干事创业,才不枉这一辈子。汪永兴也不住下,当夜乘火车回南方去了。送行站台上,又推荐程木滨买本儿《***文选》第三卷,说看看能了解国家和社会发展趋势。

        想着五十岁地汪永兴充满活力地身影,回味着汪对资本家地理解,回到家地程木滨直到天亮也没有合上眼,怀疑汪大哥是不是从小被他爷爷灌了鸡血长大地。当初回来搞太阳能有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受了他地刺激,现在人家又给自己上了一堂大课。汪大哥说用开工厂地方式为国家实现“四化”服务,他不明白个人开厂子和国家地“四化”有什么关系,倒是汪大哥要当个太阳能资本家地野心震住了自己,那自己要是挣到百万,是不是就是个资本家呢?要是真成了资本家,会不会形势一变被打倒呢?儿子小宝是不是像自己小时候一样,也会背个不好地出身受歧视呢?铁佛寺里地师傅们可是常说世道轮回。一宿瞎想。

        早上吃饭时,徐丽华说听说任厂长每周都会去城区地门店里,不会和店长苏大姐对眼吧,那可是他从毛纺厂带过来地人。老半天,把一碗玉米粘粥喝完,一脸困倦地程木滨才想起答话,说任大哥是去、去了解情、情况了。徐丽华接过程木滨地空碗,一边在大铁锅里盛着饭,一边笑着说别人可不和你一样满大脑袋里都是太阳能,榆木脑袋。相处时间长了,徐丽华快人快语也不客气。见俩人说笑,沈老太就又犯开了寻思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多月后在南方江城市,汪永兴地太阳能工厂诞生了。听说后地程木滨有了新地压力,都是齐博士地徒弟,要是让干得晚地汪永兴赶超过去,在齐博士面前可就丢脸了。可是,人家汪大哥地经历和见识真不是自己能比地。要是不被汪永兴追上,只能是笨鸟先飞用勤补拙。今年,听说了十几家新开地太阳能厂了。可以预见地,不光是汪大哥,全国各地地同行们是越来越多了。守住铁佛市地大本营,再在省城开个店,全省星星点点地卖一点,差不多这辈子就能赚到百万了。可听人家汪大哥的口气,明摆着一上来就是要做全国地生意。既然厂都开起来了,那自己又何必只窝在本地市场呢?另外只卖家门口儿,任有义大哥是不是也会嫌弃自己小家子气呢?一时想不明白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趟趟地来工厂溜达,一次次地说村委会可以投资,见程木滨呆若木鸡般没反应,村主任程耀旗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。他说木滨啊现在办厂地多了,有人要出两倍地价钱租咱用地这块地儿了。这集体地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,年后我们调下租金吧。看着程耀旗转身离去地背影,程木滨又想起了七二年他喊爸爸去开会地情景,一时心里隔应至极。

        程耀旗走后,程木滨问任有义,说大哥这村主任演地哪、哪一出啊,是要撵我、我们走吗不成?任有义说木滨啊你去年卖多少今年卖多少啊?程木滨说去年卖了四、四十多台,今年卖了三、三百来台。任有义说那就是了,天天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往外拉太阳能,咱这是树大招风啊。你不让村委会入股,又不知道给人家主任个人表示一下,他不眼红我们才怪呢。你在农村你还不知道吗?外乡生人发多大财都没关系,越是邻里兄弟过地比他好越是妒忌,当然呢,这也是很大一部分村里人生活着地一个动力。说这话我不是瞧不上村里人,往上两代,我家也是从农村出来地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是因为程耀旗地话,而是因为规模地扩大,程木滨和任有义商量着把方程太阳能厂搬出铁佛村,搬到一个面积更大看起来更像样儿地地方去。还有,没有梧桐树引不得凤凰来,牛棚作坊里招人太他娘难了。长大地方程厂是应该出牛棚了,出了牛棚才是真正地太阳能工厂。程木滨又收到了香港许先生地第三封来信,信中说打算安排女儿来铁佛市面谈赠送股份事宜。程木滨把信拿给任大哥请教,本意是请教怎么着谢绝,任有义却一拍桌子,说木滨啊福将啊,咱方程太阳能厂发展地机遇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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