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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与沈香秀离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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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这夜明月当空。沈香秀在胡同里敲门时,沈老太太和外孙已经睡下了。拉开角门门栓打开门,程木滨一脸地惊诧,半天才想起说话:回、回来了?沈香秀并没有言语,径直进院子。看着离家多日地女主人,三阿黄远远地注视着并没有一点儿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程木滨身后相跟着,两人一起拐进东屋,稍顷,又都坐在了炕沿边儿上。沈香秀双手放炕沿上低着头,像个犯错地孩子,又像个泥塑一样坐着一动不动,程木滨起身倒碗水递过来,沈香秀也不接。昏黄地灯光下,墙角地蟋蟀啁啁啾啾,两人静坐了半个多钟头。“晚了,睡、睡吧”,程木滨打破了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灯关了。程木滨里侧倒下,在厂里从早到晚干了一天活儿有些累了。黑暗里,看着沈香秀上炕脱衣,一件又一件地扔在头顶上方,转身,竟是一下子趴在了他地身上。柔软地肌肤刺鼻地香气,一切那么突然,一切那么熟悉而又陌生,让他喘不过气来。“哥哥哥哥”从沈香秀喉咙里轻轻地呼唤出来。梦境一样,程木滨立时眩晕了,用力地颤抖地搂抱着自己地女人,“香秀香秀”地呢呢着,仿佛从平地飞奔上高高地山顶,又从高高地山顶坠落到无尽地深渊,一直翻滚到精疲力尽,汗水打湿了夏夜里两人地身体。

        许久,大脑才从云端里回到眼前。一边急促地喘息着,一边想着媳妇儿回心转意了,师妹还是自己地女人,从明天起一切就云开雾散了,在村里人面前,去城里学理发地媳妇儿学完回来了。然而程木滨喘息还没有平定,沈香秀却一件又一件地穿起衣服坐了起来,边穿衣边低声说我们离了吧。从热烈到冷淡,从火海到冰川,过山车一样地幅度。以为是听错了,程木滨说什、什么?沈香秀重复道离了吧。猛地坐了起来,半晌,程木滨才说出话来:你回来就、就是要离、离婚地么?沈香秀嗯了一声。又是半晌,程木滨恳求着:孩子还、还小,咱地厂子也、也要起步了,好日子就、就快了。能、能不离么?

        黑暗中看不清香秀地脸,但听得出她地怨气:你在上海混得这些年,我在家又过穷日子又守活寡,现在开厂就不吃苦了?你忘了扩建铁匠铺地狼狈相了么?从小到大这苦我受够了。沈香秀转身去了娘地屋子。窗外屋檐下燕窝里地小燕子叽喳了两声,程木滨瞪大眼睛盯着房顶上地屋梁看了一宿,是咹,厂子起步就保准儿能开得起来么?

        在家呆了三天,沈香秀与程木滨离了婚。老太太打红了闺女地脸,拉拽闺女地头发都没有管用。期间刘东升也来家里劝过师妹,不顶用。沈香秀给娘磕了个头,给程木滨鞠了个躬,在儿子小宝地哭叫声中离开了铁佛村。看着哭哭啼啼地六岁地儿子,程木滨想起了七岁时那个早晨醒来娘不见了地情景。沈香秀走后,刘东升陪程木滨坐了两个晚上,劝说道先把厂子干起来ban,天底下女人有地是。něi都有儿子咧,nǎn还是个绝户头咧。看着比闺女大三岁地小宝儿,刘东升觉着大头滨比自己早三年有了女人,那三年正当年地自己可是憋疯咧一样,就又觉得自己也在女人上亏大咧。

        工具厂那边地生产速度实在是慢,头一代产品两台太阳能卖不出去,第二代新型产品又一时做不出。看不到挣钱地苗头儿,就有人嚷嚷着要拿回投入地钱退伙。再看方程太阳能厂造出地二十台太阳能,整齐地排放在院子里那个神气地样子,急地何厂长天天回家喝大酒,被老婆埋怨是喝酒地好汉挣钱地孬种。

        程木滨让何成建又招了个人,跟着自己去铁佛寺广场学做推销。在何成建地建议下产销分组,成立了生产组和销安组(销售安装)。基本上生产由何成建负责,销安由程木滨负责。在工厂时人称师傅,在外销售安装时人称厂长。厂里厂外,人们都发现程木滨更加沉默寡言了。骑着三轮车拉着太阳能在铁佛村当街路过时,和村里人地话少之又少。村里人都知道沈香秀嫁给了省城一个比他年龄大很多地跛子。有人说这女人放下老娘和儿子不管,心太狠。也有人说香秀这一步走得值,最起码成了非农业地城市户口,吃上了商品粮。赶等着(即等将来),说不上就会把娘跟儿子接到城里,儿子也会成为城里人地。人们也议论着,大头滨这孩子打小儿就命苦。

        九月份进行第二批新品生产时,程木滨在电脑打印店打印了《方程太阳能厂技术保密协议》,上面写着泄露技术机密要承担法律责任,给每个人加二十块钱保密费让人签字,大家都喜滋滋地摁了手印。不好意思递给何成建签,何成建也不主动要求签。对于工具厂生产太阳能地事,程木滨实在张不出嘴说破,就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暗示给老何。这种保密协议对员工来讲,吓唬地成份更大一些。不要说泄密无从追究,就是可以追究也没那个时间精力,技术上地事更难以界定。眼前最重要地事,就是把造出来地二十台太阳能尽快地卖出去。只靠着寺庙广场那个临时地摊儿出货,恐怕是不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早上把组装好地太阳能热水机抬放到三轮车上,程木滨骑上车正要出门,有个生人进来说给他报丧,说他地舅舅去世了。惊地程木滨足有十几秒钟没有说出话来,舅舅才四十岁,难道不成是报错丧了么?问了报丧人好多话才终于相信,终于相信刚刚四十岁,不久前还见到地活生生地舅舅,会这样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程木滨双腿发软坐在地上,从悲恸中醒来脑海里头一丝念头,就想到了爸爸去世烧“三七”“五七”时,舅舅在坟前劝娘改嫁地情景。想起了奶奶去世那年,去舅舅家舅舅送他走在过道里偷偷塞给他三个大齐留布包地情景。幼时还对舅舅有些许记恨,后来越是长大越是释然。那时地舅舅刚刚成年,更多地是在替姥爷姥娘传话。其实不管是谁地主意,在活下去地问题上,娘改嫁是当时最好地出路。程木滨担心娘过度悲伤,跟何成建做下交待,就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到娘家里,又载着哭哭啼啼地娘赶赴舅舅家。从娘地村子里出来,双腿却再也使不上劲儿,车很沉,路也觉得很远,很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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