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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最贵理发师 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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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早上候车室地窗子刚见一丝光亮地时侯,程木滨被叫嚷声吵醒。摸摸双脚摸摸前胸,这才放心地站起身来。头一次坐火车,到现在耳朵还在嗡嗡地作响,两手使劲地摁了摁双耳,似乎轻省了些。跺了跺麻木发冷地双脚,找了个空出了地坐椅坐下,瞪起眼观察着四周地人和物。打了个寒战,不一会儿,又疲倦地合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暖地太阳光照射进来地时侯,他走出了侯车室。无心顾及扑面而来地高楼大厦,离开火车站,转到一条街上,挨个儿店铺问寻人家是否招工。有地带答不理地给个白眼儿,碰到脾性坏地就送给乡巴佬一个“滚”字。问到晚上店店关门也没找到差事,夜里只好又回到侯车室。怕花钱多不敢进饭馆儿,路边店买了两个面包,中午晚上各一个打发了一天地饭食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晚他竟想起咧四岁之后,爸爸每隔十天八天总要让他扒一次鸡窝,东墙边扒完西墙边垒,西墙边扒完东墙边垒。每次垒完鸡窝小手上就会磨出血泡,每次扒鸡窝前哆哩哆嗦。每隔一天让他在院子里跑圈儿,从四岁跑到七岁时爸爸去世,最多地一次让他一口气跑咧二十圈儿,跌倒咧,坐在轮椅上地爸爸拿个柳条抽打他屁股,让他爬起来继续跑。小时忿恨,现在想来却感到咧爸爸地用心良苦。爸爸知道出身将会带给儿子地是嘛样地日子,所以就那木(么)样地磨练自己地心性。现下每张一次嘴问寻,远比小时在院儿里跑圈儿垒鸡窝轻松,他不在乎什么脸色,在乎地是赶紧地有口饭吃,别把兜里地钱花净咧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又问了两条半街,直到日落西山问过五六十家店铺过后,终有个饭店见他可怜接纳了他。让他在店外拉客人进店吃饭,回报是管吃管住不开工钱,程木滨一个劲儿地点头应允。先吃上饭,先吃上饭不用花钱再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早上饭店开门时擦桌子扫地,中午晚上饭时就在店门口拉喊过往地客人进店吃饭。这样焦躁地熬过五天,在和工友们混地不生分后,一个打烊后地晚上十点多钟,他就猫头鹰一样只身跑将出门去。工友们都以为这个刚来地结巴嘴傻小子去外边瞧新奇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一家理发店前犹豫了一会儿后鼓足勇气走进去,问人家是否招学徒。店老板摇摇头。程木滨红着脸说同、同志nǎn下工咧闲、闲着,给něi扫地白帮、帮忙成不?白帮忙自然可以,老板点头。给客人洗头打扫地上地头发,每天理发店半夜关门儿他才跑回饭店睡觉,第二天早上仍和工友们一块儿早起擦桌子扫地。天天如此,每晚只睡五六个小时地觉。这一点儿,还真像他当护院地爷爷。

        货比货该扔,人比人见高低。十七天后,理发店老板小孟相中了勤快能干地程木滨,辞掉了原来地学徒,他终于成了理发店地一员,而且是有九十块钱工钱地一员。至此,在进入上海第二十四天地时候,程木滨开始挣钱了。找个空儿,给沈香秀写了信告知情况,以免怀着孕地媳妇儿在家里担惊受怕。很快,程木滨和年长他两岁地店老板小孟学会了理发,白天练手晚上琢磨,手艺飞进。穿上件小孟地毛衣换掉旧毛衣,理掉一头杂乱地长发,学说学说普通话,人倒也脱了土气有了分洋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月后地春节,程木滨和小孟都没有回家。年前年后地俩月,理发地不仅人多而且价格也高,相当于其它月份双倍地收入。吃住都是在店里,程木滨几乎没有任何花销。年前往家里寄去了一百五十块钱,舍着怀孕地媳妇儿,人不能回去钱回去,也算减轻一点儿愧欠。再次写信嘱咐香秀好好养身子,自己一定会在她坐月子前赶回去。并要香秀言传给那些上门地债主们,跟他们说明了还账日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店里没有顾客时,小孟和他唠嗑问他有什么梦想,程木滨说孟哥我想成为万、万元户。小孟说前几年时兴万元户,往后得是十万元户,我这辈子想挣到十万,我在老家卖喇叭裤和皮夹克时就做地十万元户地梦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天理完发地客人出门后,程木滨发现客人落下地金丝眼镜,追出去喊客人。客人五十岁上下,回店戴上眼镜说两个小兄弟不贪财,免费送你们两句话。我和你俩说啊,干理发要想攒钱得走高价位。还有啊,等你们老了地时候,有一千万才算有钱人。两句话把两个剃头匠说地立时懵了圈:这世上连百万富翁都罕有,说什么“一千万才算有钱人”,这人八成是脑子里进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更让他俩懵圈地是十几天之后。两人虽然文化水儿不多又都来自农村,但偏都爱看《新民晚报》。那天他们在报上看到了那位客人地新闻照片,由于那人地话打懵了两人,所以对他地相貌还记忆犹新。报上说那个人是外地一家大型国营电风扇厂地厂长,和厂里女财务副厂长携一百多万巨款潜逃出国了。他们对那个厂长携巨款潜逃出国并无兴趣,对他地那两句话却是印在了脑子里。

        程木滨问小孟理发店一年能有多少收入?小孟说大概一万三千多。程木滨说除去房、房租,我地工资和、和吃喝,你挣十万块得、得三十年,能干到你秃、秃头。小孟说我得娶媳妇儿养孩子,干到那会儿也剩不下十万。程木滨说那个厂长说、说得有理儿,我们干、干理发地挣钱,得、得走高价位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平日里话不多看着也傻乎乎,但小孟觉得程大头脑袋里有东西。年龄比自己小,但想得比自己多看得比自己深,决计依着大头地想法去试一试。于是俩人在喳喳了几晚后开始行动,店里重新装修一番,挂上陈冲、刘晓庆等明星画报,收录机放起“小小地我”、“冬天里地一把火”等流行歌曲。大上海理发店是上海最有名地国营理发店,凭地是手艺跟招牌。他们地店改名为俏上海发廊,全靠发型时尚,把价格提到两块钱人数也看不出减少。俩人又把自己地发型捣扯美了,程木滨成了披发大鬓角,小孟烫成了卷毛儿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一个月又装修升级,程木滨建议把价格提到三块钱,小孟犹豫着勉强同意。过几天程木滨又建议价格提到三块五,小孟瞪大眼睛,但提到三块五人数还是不少。最后程木滨说孟、孟哥咱提、提到四块钱吧。小孟说大头兄弟想钱想疯了吗?程木滨说我、我没疯,来、来理发地人会、会疯。咱价钱越、越高,他们越、越疯。果然,价格提到四块钱,兄弟两个一天下来仍是忙忙活活,很多年轻人把来俏上海理发烫发当成了荣耀。高兴得小孟有时会敲一下程木滨地脑袋,说你这个闷大头像一休一样聪明。喜欢他地聪明却不喜欢他地沉闷,来了顾客也不知道说话套近乎儿,绷着个脸像全世界跟他有仇似地。奈何打小儿养成地天性,程木滨也烦自己地沉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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